希臘危機：非一日之寒

tora · 发表于 2011-9-21 07:36:45

(2011年09月20日)

近兩年，歐元區的歐豬四國，亦即葡萄牙、愛爾蘭、希臘和西班牙 (PIGS)，經濟一團糟，且全部都有債務違約危機。四國中，希臘情況最為嚴重，若歐元區其他國家不出手相救，隨時引爆希臘債務違約危機。

雖然德國、法國等強國為歐元區的穩定，聲言會竭力拯救希臘經濟。但希臘要建立本身的財政紀律相當難，因該國近百年體質虛弱，要拯救亦非易事。

歐豬國家，各有各亂
要了解希臘為何體質弱前，先要了解歐豬國家在歷史上一些共同特點。大家認識的歐洲強國，除了英國、荷蘭、北歐諸國等有穩定的政治體制外，在上世紀二次大戰前，連法國和德國都有一大堆問題，才導致德國納粹黨興起。
只不過，在二次大戰結束之後，不少西歐國家有比較穩定的政治體制，西德的《基本法》奠定民主憲制的基礎，而幾乎甚麼政制都試過的法國，在戴高樂將軍創建第五共和之後，由於戴高樂的威望，加上他設計政制在平衡議會以至總統權力上恰當，不會出現權力過於分散的議會，或經常出現政府倒台，令政府都變得穩定而有效率。
但歐豬四國卻並非這回事，歐豬四國在上世紀全部都經歷過內戰，西班牙、葡萄牙以至希臘，更曾經出現軍事獨裁政權，而且去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才陸續建立民主制度。雖然他們有斷斷續續實施過民主或君主立憲的經驗，但他們實行民主的基礎並不穩固。
曾經打過內戰或出現軍事獨裁政權最大問題在於，由於內戰或軍事獨裁政權，都會帶來國家的撕裂以至意識形態的傷痕，導致朝野各派經常要浪費精力在過往歷史遺留問題的大廝殺，像沒有出現過軍事獨裁的愛爾蘭，去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朝野兩派都會因二十年代的愛爾蘭內戰問題大動干戈，可見裂痕要修補並非想像中容易。
而更大的問題，葡萄牙、西班牙以及希臘的獨裁政權，都是一些法西斯主義政權。在歐洲，一般對抗法西斯政權的，都是信奉社會主義的人。本來法西斯主義政權，一般都不會搞自由放任經濟，相反政府積極對經濟進行干預，而與軍政府政權相關的人物，又會在各經濟環節中貪污上下其手。而獨裁政權被推倒後，由於上台都是社會主義分子，因此不會逆轉這種由政府主導經濟的狀況。再加上獨裁政權主政期間，對低下層民眾相當苛刻，剝削很多基層民眾的社會福利。因此，左翼分子上台之後，又紛紛推出很多福利政策撥亂反正，這些福利政策都極其左傾，但又不能夠同時將各經濟環節盤根錯節的貪污集團和習慣鏟除，結果歐豬國家就變成了今天歐元區的噩夢。

體質不良，硬闖歐元
而希臘，可以說是在眾多出經濟問題歐豬國家中，先天體質最差勁，近年來做過的政策最糟的一個。就算這次希臘問題解決了，如果不解決根本上的體制問題的話，希臘在任何時間，都可以是歐元區一個大炸彈。
希臘由於地理位置上位處地震帶，因此，經常受地震影響要花耗大量金錢去重建，令希臘需要長期以公帑負擔維修重建開支。希臘有七成八的國民生產總值來自服務業，而且當中不少來自旅遊業，所以經濟很容易受外圍經濟的影響，這與德國、法國有自己的工業基礎不同。而希臘戰後，正當其他國家倚靠美國馬紹爾計劃的援助來發展經濟時，希臘卻陷入對共產黨的內戰。在內戰過後，希臘經歷不穩定的民主政治，到1967年到74年間，更變成軍事獨裁政權，期間，希臘與鄰國土耳其又因塞浦路斯問題陷入敵對局面。希臘在七十年代中期過後，才開始喘息起來發展經濟。那戰後所謂希臘奇蹟是怎樣來？那除了戰後積極發展造船、旅遊、化學等產業外，更經常出現政府主導的投資，所以希臘有四成的國民生產總值來自公營機構，公營機構主導經濟的情況僅次於波蘭。但波蘭是前共產國家，希臘卻一直都不屬於共產國家。
政府主導經濟的結果，那就是希臘以官僚部門架床疊屋聞名，以社會保障機構而論，希臘已有七個不同部門，分別負責城市工人、農民、小商人、公務員、電力部門、電訊部門和銀行業的社會保障，在2007年改革前，希臘醫療系統由17個不同的政府部門組成，後來縮減到七個，這亦解釋到，為何希臘的稅收系統缺乏效率。
以往希臘出現經濟問題，往往都能以貨幣貶值作調節，有效地刺激該國旅遊業及如造船業的出口等。因此，在2000年前，未出現過像今天糟糕的債務違約情況。但該國在2000年，便將貨幣政策自主權拱手相讓給歐洲中央銀行，導致希臘出現經濟問題時，無法用貨幣貶值去調整。更糟的是，希臘在2004年舉辦的雅典奧運，竟然出現高達30億歐元的虧損，本來已有一堆負債，政府入不敷支下還要多了30億歐元爛帳，而且每年要用一億歐羅來維持奧運場館的維修，這一大堆開支和負債滾雪球般增長，再遇上2008年金融海嘯後的全球經濟不景氣，本來體質虛弱的希臘，因此成為世人目光所在。

一旦希臘違約又如何？
希臘一旦違約會如何，不少人會參考冰島2008年的例子。冰島因當地主要銀行在金融海嘯下崩潰，政府接管三間資不抵債銀行的結果就令冰島即時債務違約。當時冰島失業升了三倍，由國外輸入日常物資一度出現困難，要靠丹麥等北歐國家擔保，而冰島舉債成本亦大幅上升，幾乎是用信用卡般的高利息來支付新的冰島債務。但冰島似乎很快就回復過來，在2009年，冰島已經回復經濟增長，而在今年，冰島發行的國債居然有人超額認購，而且國債的利率亦大有下調跡象。似乎冰島慢慢已經走出陰影，在2012年加入歐盟之後，有歐盟的支持更加無後顧之憂。
只不過，冰島的例子不一定適合希臘。因為冰島本來經濟體質很好，在三間銀行出事前，一直享有很高的信貸評級。冰島出現違約，因為三間銀行搞出的爛帳，比冰島本身經濟還要大得多所致，政府本身的財政紀律，以至經濟結構並無太大問題。加上冰島有自主貨幣，並無加入歐元區，所以冰島貨幣大貶值雖然導致當地物價上升，但同時大大刺激冰島出口，加上冰島經濟規模細小，所以冰島可以在三年後慢慢步上康復之路。
雖然希臘人均收入是已發展國家水平，但希臘的經濟基礎本身是一個問號，2000年又將貨幣自主權拱手相讓給歐洲中央銀行，財政紀律又出了名差勁。希臘違約不一定像冰島違約一樣，可以從此回後踏上康莊大道，隨時可能令希臘陷入萬劫不復，甚至政治混亂的境地，這亦是歐盟國家最不希望見到。
因此，希臘在近月決定大增緊急物業稅，削減政府高層百分之七的薪津，以及打算出售部分國有資產來還債，不少人視為正面的舉動。因為物業稅主要向富有階層徵收，不會像削減公務員職位般視為劫貧濟富舉動。而削減政府部長百分之七薪酬，亦是反映政府決心的舉動。希望有部分國有資產和企業亦視為缺乏效率，早應出售減輕負擔。
而不少人更留意，希臘會否進一步向當地最富有的船東們開刀，徵收更多稅項。因為希臘政府預計，在徵收緊急物業稅，以及削減政府高層薪酬後，縱使希臘政府這樣無效率都有財政盈餘，如果向船東們進一步徵稅，預計有機會進一步短期改善希臘公共財政。但要希臘不會再成為歐元區麻煩之源，歐盟有可能需要進一步介入，對希臘現有的公共行政作大手術，進一步精簡不必要的政府部門和法律。要令希臘經濟恢復健康，這明顯是一條很長的路，並不容易一下子就完成。

撰文：黃世澤